周尤对江其峰和陆明绮的到来毫无准备, 蓦地被告知见家长, 她懵了懵, 很快挣开江彻的怀抱, 跪坐在床上, 抓住他的手摇晃, 非要问个明白。
“我就是知道你要紧张, 所以今天才告诉你,”江彻揉了把她的脑袋,“只是吃个饭, 礼物我也准备好了,况且,我妈你也见过, 她很喜欢你, 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那你爸爸……”
江彻给她打预防针,“我爸说话肯定不会太好听, 但他的话你不用听, 反正我也不听。”
提起爸爸, 江彻似乎有些冷淡。
“好了, 睡觉, 你现在担心有什么用,熬出黑眼圈你还好意思去见我爸妈么。”
“那你还挑这个时候告诉我!”
“所以还是我时间挑错了, 应该明天去吃饭前再告诉你?”
周尤生无可恋地埋到他怀里,声音闷闷沉沉, “都怪你!”
“话说……你们鱿鱼都是越养越不讲理的吗?”
周尤没抬头, 只冷不丁拧了一把他的胳膊,把他拧得直抽凉气。
两人打闹一阵,周尤倏然揪紧的心才放松一些,但晚上还是睡不着,最后还是江彻威胁,如果不睡就干点“正经事”,她才赶忙闭上眼睛,给自己数羊催眠。
夜里静谧,江彻看着怀里安静依偎的一条小鱿鱼,忍不住唇角上扬。
好像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回家的时候可以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她像是一支体力补充剂,只要亲亲抱抱,就能很快让人恢复精气神。
其实最近他的工作压力很大。
他不是不懂处理公司事务,毕竟念大学时他辅修的就是工商管理,只是他遇到了很好的合作伙伴,所以很多时候,他不需要为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劳神费力。
大家都明白,在国内环境下,江星想要走得更远、站到更高更大的舞台上,就必须上市,这是迟早的事情。
陈星宇平日吊儿郎当,对待工作却也极其认真,最近这三四个月连轴转着出差应酬,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
他以前并不在意公司要不要上市,也并不在意自己能多赚多少钱。
可品牌溢价、资本运作、技术研发,所有东西其实都是紧密相连的,江星的长足发展,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在技术研发投入上,价值的一种体现。
以前他只觉得陈星宇作为公司负责人,工作很拼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和周尤朝夕相处,他发现不止身居高位者,每一个对自己公司有所期盼的员工其实也都在努力尽自己的力量发光发热。
江星从来就不是某个人的玩具,公司的每一个人,都在期待公司更长远的发展,他也必须为此付出很多的努力。
只是当兴趣背负上太多期待的时候,偶尔他也会觉得压力太大,能力却很有限。
江彻很轻地在周尤额间落下个晚安吻,周尤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拿出来,环住了他的腰。
月色如水,在安静的夜里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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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江其峰和陆明绮到达星城,直接下榻在君逸华章,中午吃饭,也就直接定在了君逸华章。
除了江彻自己买的星江公馆,江家在星城还有房产,不过已经交给了别墅园区打理,现在整个别墅区都做成了高端度假场所外租。
他们不常来星城,住酒店其实更为方便。
君逸的产业现在正在逐渐往岑森手中转交,得知江其峰和陆明绮下榻,岑森还专程前来招待。
岑森和江彻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小孩,比江彻年龄稍长,做事却比江彻有分寸许多。
陆明绮从小就很欣赏岑森,见到他便笑着问:“阿森,前阵子听说明舒闹脾气,现在怎么样了?”
岑森稍稍颔首,“挺好的,阿姨最近还好吗?”
“我当然好,要是江彻那小子什么时候也能和你一样早早成家,我就更好了。”
岑森笑笑,“我看不远了。”
江其峰忽然冷哼一声。
岑森和陆明绮一起望过去,陆明绮唇角笑容稍敛,声音也不比和岑森说话温和,“你非要跟着来星城,那你就别忘了自己在家答应过我什么,要是你把周尤那小姑娘吓走了,我跟你没完。”
江其峰又是一声冷哼,不过气势已然不足。
岑森没有留下和他们一家一起吃饭,江彻和周尤来的时候,他刚好撤开。
“爸,妈。”
周尤跟在江彻身边,也紧随其后喊了声,“叔叔,阿姨。”
“快坐,江彻,给周尤挪椅子。”
周尤乖巧落座,眼睛也安安分分地稍稍垂着,不敢多看。
陆明绮似乎特别钟爱旗袍,今日她又穿了一身海棠色的真丝旗袍,身段不群,气质出众。
眼角余光瞥见江彻爸爸,她没看清长相,只觉得很有威严,压迫感很强烈。
这样一想,周尤发现其实江彻很少提起自己爸爸,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一圈,她发现她连江彻爸爸实际是干什么的也不太知道。
“你们难得来一次星城,周尤给你们挑了礼物,妈,这是《秋山隐居图》,你看看喜不喜欢。”
“郑岳的《秋山隐居图》?这是他早年作品,确实很稀有,我之前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听说在南城某场拍卖会上被人拍走了,还觉得很遗憾呢。”
陆明绮脸上确实浮上喜色,颇为意外。
“妈,你喜欢就好。”
“对了,爸,这副围棋是周尤送给你的礼物。”
江其峰不像陆明绮,没有什么舞文弄墨品鉴诗词收藏艺术品的爱好,不过他倒是喜欢下围棋,好的围棋也藏了好几副。
这副围棋是玉石做的,触感温润细腻,和以前他弄丢了几颗棋子的一副棋很像,他摩挲了几个来回,半晌没说话。
周尤坐在江彻身边,脑袋有些空白,她以为江彻挑好的礼物也就是营养品之类的,可一出手就是名画好棋,这些东西非要说是她挑的,她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啊……
陆明绮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直夸周尤有眼光,是个好姑娘。
江其峰却不给这个面子,挑剔地上下打量周尤一眼,“礼物是你买的?听说你做公关,一个月工资多少?这幅棋我看你怕是得工作十年才买得起吧。“
周尤一下红了耳根。
没等她说话,江彻就插话道:“我的就是她的,有什么区别。”
“什么你的就是她的,谁允许了,江彻你再给我讲一遍,你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见江其峰要和江彻吵起来,周尤连忙起身道歉,“对不起叔叔,我没有提前给你们准备礼物,实在是很抱歉,下次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我……”
江其峰截断她的话,“不用了!”
“江其峰!”陆明绮及时出言,阻止江其峰说出更难听的话,“特意挑了今天来星城看人,你能不能坐下好好吃一顿饭?”
看在陆明绮的警告份上,江其峰忍了又忍,没再当场发作。
他以为江彻品味能有多好呢,听说找了个公关做女朋友,还迟迟没有分手打算,这眼下还一副要娶人过门的模样,他怎么不着急。
这些年他见过的别有用心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有条件极端不对等的男女关系,必有所图。
江彻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自负又不听话,在感情这事上就是个新兵蛋子,一头栽了进去,吃亏不自知!
江其峰虽然没再明着说什么周尤的不好,可一会儿说起他哪个朋友的儿子对象如何如何优秀,一会儿又说起苏盈的爸爸苏君锐当年是怎样救他于危难之中。
总之,一顿饭被他弄得很不愉快。
周尤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低落的同时,还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下药的后遗症,时不时想要干呕。
她一直忍着,可吃了一片江彻给她夹的鱼之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忽然起身,很匆忙地说了声对不起,就掩着唇急急往外跑。
江其峰一愣,“怎么了这是,我还没说什么……”
陆明绮放下筷子,见江彻起身急忙跟过去,忽然若有所思道:“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江其峰瞪大眼睛,“怀孕?合着她还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江彻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允许他随随便便娶个这种不检点的女人回来的!”
“……”
陆明绮忽然拿起那双筷子扔过去,“你以为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还不闭嘴!非要江彻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你才罢休?”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他用你的钱了吗?你儿子给你买礼物还记得你喜欢下棋,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人家小姑娘清清白白的,也没让江彻养着,还在外面努力工作,你怎么就这么多意见?
“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和江彻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江彻现在还认你是他爸爸,给你几分面子,你迟早把你这唯一的儿子给作没了你就开心了!”
江其峰从没在陆明绮手底下赢过一次嘴仗,活生生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愣是憋成了妻管严。
他眼睛干瞪着看向门口,也不说话,不肯示弱。
好半晌,江彻和周尤回来了,他也不看两人,只忽然叫了声服务生,“把鱼和羊肉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