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泽的母亲在乔泽那儿住了一阵。
打从第一眼看到路渺, 乔母便喜欢上了她, 也心疼得紧。
乔母想起她第一次向乔时打听路渺的情景, 那时她并不知道乔泽谈了女朋友, 刚好在路渺失踪的当天给乔泽打了电话, 他一改往日的沉稳, 电话刚接通便促急地问她:“呆渺, 你现在在哪儿?”嗓音嘶哑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带,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呆渺这个名字,她诧异地问他呆渺是谁。
发现认错人的乔泽并没有恢复成她熟悉的样子, 只是沉默了会儿,低低回她:“妈,你先别问了, 我找人呢。”
乔母从他沙哑的嗓音里听出了微哽, 然而他没给她机会追问,就挂了她的电话。
后来她给乔时打电话, 问她呆渺是谁。
“一个很认真努力、善良可爱, 又很可怜的女孩。”乔时说, 把路渺与乔泽的关系、路渺被遗弃的过往、被命运愚弄的曾经全都告诉了她。
乔时是哽咽着说完的, 她说路渺可能是撑不下去了才留书出走的, 她哥也要疯了,听得乔母的心一阵阵往下沉。
乔母没见过路渺, 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女孩。但乔时口中的路渺,纤瘦好看, 乖顺, 认真,性子温软,不争不闹,聪明,是个很好的女孩,只是命运一直不太善待她。
对于这个让自己儿子惊惶失控的陌生女孩,乔母是心存怜惜的,也担心乔泽的情况。第三天她便去了安城,见到了许久没见的乔泽,他还是她熟悉的沉敛冷静,但又隐隐不同,他的焦灼惶然都藏在眉宇间,并因为路渺的音讯全无一日日叠加,人也越发沉默,却又异常执着,不管旁人怎么劝,始终坚持路渺还活着,坚持找她。
乔母没去阻止他,也不敢阻止。
乔泽从小到大都是独立坚忍的,能让他变成这样的女孩,在她看来一定是极好的。她日夜祈祷,就盼着他能如愿找到路渺,盼着自己能有机会见一见这个让自己的儿子惶惶不可终日的女孩。如今路渺终于回来了,她是欣喜的,又是心疼的。
路渺本就纤瘦,加上连番的打击和近半年的漂泊,整个人都快瘦脱形了,尖细的下巴,大而分明的眼睛,脸上也没剩下多少肉。乔母想着路渺那些没有母亲和家庭照顾的过往,心疼又多了几分,特地留下来住了两个月,把她当亲生女儿般照顾着,每天好汤好水地炖着,非得把她养出肉来才放心。
路渺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几天的相处下来,她黏乔母的时间比黏乔泽还多。
她很喜欢这个没有任何架子的准婆婆,爱陪着她逛街买菜,像普通母女一般,也爱听她说乔泽幼时的趣事。
所有和乔泽有关的过去,她都想知道。
她很喜欢这种平静而温暖的日子,这些都是她过去二十多年里想象不出来的。
路渺记得她在西北那阵子,乔泽每天留给她的字条里,曾告诉过她,他给她时间慢慢找回家的路,可她也要答应他,找到路的时候,也要还他一个健康快乐的呆渺。
早在宾馆里敲开他房门的时候,她就想告诉他,她没事了。
他那么好,她舍不得丢下他,也舍不得让他再难过,所以她一定会每天开心快乐的。
她想陪着他,就这么平顺快乐地走下去,因此她一直在努力放下过去。只是因为她过去“前科”累累,不管她怎么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他还是放心不下。半夜她起夜时会惊醒他,然后他本能地扣住她的手,问她要去哪儿。
她音讯全无的日子于他是深入骨髓的绝望,她心疼这样的他,但言语无力,她就什么也不说,只是每天陪着他,在他面前开开心心的。他对她好十分,她就要十二分地对他好。
路渺和乔泽回安城两个月后结了婚。
乔泽亲自操办的婚礼,虽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大肆操办,但在亲朋好友间举行的小型婚礼,温馨而甜蜜。
邢队和朱棋、唐远几个人都参加了婚礼,看到两人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心里都替他们高兴。
最高兴的非乔时莫属,当年感慨她成了别人家的人的大哥,漂泊了几年后,总算也把别人家的姑娘变成他们家的了,还是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姑娘。
乔母看着两人总算尘埃落定后,也终于放下心,婚礼三天后便回去了。
路渺、乔泽和乔时一起去送她。
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路渺很舍不得乔母离开,把她送到机场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乔母也有些舍不得,但到底还是在自己家里习惯些,而且想着两人刚新婚,她整天在旁边晃悠也不合适,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总要给他们过二人世界的时间。
小小乔也舍不得,自下了车后就一直牵着外婆的手,小小的人儿,不知道什么是分离,就睁着圆圆大大的眼睛,仰着头,好奇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可爱得让乔泽忍不住弯身将她抱起,逗她,眉眼间都是温柔的笑意,带着淡淡的宠溺。
路渺看得有些移不开目光,想象着以后做了父亲的乔泽,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小小乔爱黏路渺,见路渺看她,小身子一扭就偏到路渺身上去了,让路渺抱。
路渺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僵硬,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她玩。
乔泽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张脸,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
乔时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悄声问他:“哥,你和路渺什么时候也生一个?”
她声音压得低,路渺在逗小小乔,没留意到,乔泽听到了,看了她一眼:“不急。”
路渺刚回来,他不想给她压力。
从确立关系到现在,两人不是一直周旋于案子中,便是天各一方,能陪伴彼此的时间过于短暂,乔泽不希望有别的人或事打扰了这份难得的平静。路渺的身体也没恢复到最佳,他不希望她生孩子时有任何意外。
他渴望有一个她和他的孩子,有一个他们的小家,但不是现在。
晚上洗漱过后,上床时他习惯性吻住了路渺,将她压进床榻里。
虽然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会害羞。
他动手脱她的睡衣时,她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眼神看过来时,嗫嚅着和他说:“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商量事,这种时候?
乔泽瞥了眼两人的姿势,呼吸重了些,嗓音也越发沙哑:“什么事?”
“就是……”路渺偷偷看了他一眼,“我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
乔泽失笑:“我们才结婚几天,就着急要孩子,难道是嫌弃我了?”
“才没有呢。”她着急解释,“还有很多人没结婚就怀了孩子呢。”
乔泽低头吻了吻她:“你还年轻,我们不着急。”
路渺下意识道:“可是你不年轻了呢……”
她一下住了嘴,鼓着眼睛,戒慎地看他。
乔泽半悬着身子,似笑非笑看她:“嗯,然后呢?”
路渺瞥了眼被他扔到一边的被子,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扯过来,小声道:“我不是说你老……三十岁出头,刚刚好的……”
却见乔泽依然是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模样:“所以,还是叫叔或者叫哥的问题?”
路渺拨浪鼓似的直摇头:“不是。”然后认真回他,“叫老公。”
乔泽被她逗笑,压下身,轻吮着她的唇,哑声说:“再叫一声。”
路渺有点别扭,叫不出口,只是“乔泽,乔泽”地叫他,绵软的嗓音酥麻入骨,像罂粟般,让他上瘾,再也不想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