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间新闻的时候, 乱步又搬着椅子坐在了社里的电视机面前,一手拿着零食,一手托着脸颊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这反常的举动引来了福泽谕吉的注目, 可乱步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乱步已经这么干好几天了, 但他却不肯告诉福泽谕吉这是为什么,让他心底的不安逐渐扩大。
他的反常是从遇见鹿谷开始的,这不得不让他敲响了警钟,因为福泽谕吉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而坐在桌子后面的与谢野晶子正在剪纸, 侦探社缺一些装饰, 和两位男性相比,她的手自然是相当灵巧的,这也算一个打发时间的方式,毕竟武装侦探社才建社不久,根本没有什么客人上门。
如今武侦的成员只有他们三个,福泽谕吉暂时没有招纳新成员的意思, 她也不会多问。
只是乱步……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这位少年, 带上了一丝担忧,当初如果不是他的话,与谢野晶子也不会加入武装侦探社, 而乱步通常来说和她与福泽谕吉之间没有秘密,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在想他是否遇见了某个改变他的人。
乱步似乎正在和他们拉远距离。
“……”
与谢野晶子有一片隐藏在心底的乌云, 她曾是一个名叫森鸥外的男人的学生……而她的很多痛苦的回忆都和他有关,与谢野晶子花费了很多精力才能从那个男人身边逃开, 在这个过程中乱步帮了她很多。
所以对她而言, 乱步是接近于家人的同伴。
乱步看了一会儿电视, 随后,他有些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失望地想今天依旧没有他想要的消息,鹿谷虽然告诉他会有什么发生,可是却没有说完,而他的表情又是一贯的冷冰冰,所以乱步不知道这意味着好事还是坏事。
“你在干什么?”与谢野晶子轻轻放下了剪刀,注视着乱步。
“看电视。”乱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在椅子上摇了摇身体,几乎完全霸占了电视屏幕,“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这是秘密哦。”
“你已经这么做好几天了,但是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同,或许他已经把你们的约定忘了。”
“不会的,你不懂的啦,”乱步笃定道,声音没有太多低落消沉,只是有些赌气,“没有人会把乱步大人放在后面,他只是想让我每天都想着他,这是一种心理诡计,我不会中圈套的,因为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我,而是太在乎我啦。”
他当然看得透艾琳在想什么,他说话非常具有辨识度,是典型的施压者才会采取的方式,而这恰恰说明了他没有安全感,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才会用这种方法来保证自己永远处于一段关系的上风。
不过,这也耽误太多天了吧!
乱步气鼓鼓地想。
闻言,与谢野很想问:你真的没有吗?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什么会每天守在电视机面前?
没有再和她说话,乱步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外衣口袋里,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玻璃弹珠,每次喝过波子汽水之后他就会把它们收集起来,他很宝贝它们,会把最漂亮的珠子放在自己的盒子里保护起来。
但是现在它们被拿了出来,按照颜色的不同用小袋子装起来随身携带。
袋子是与谢野前几天给他缝制的,现在看到乱步拿出来,下意识说道:“现在不担心弄丢了。”
“……”
“乱步大人才不会弄丢东西。”乱步嘀咕道,他像只小仓鼠一样清点自己口袋里的弹珠,红色、苍青色……最后啪嗒一声收拢了手掌,听到它们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给艾琳准备的礼物,上次他没有拿走乱步的猩红色玻璃弹珠。
不仅如此,乱步想或许可以多几个选择,让他的艾琳来挑选,因为对方好像也正在找漂亮珠子,乱步可以用它们买鹿谷的时间,让他和他多说几句话,不要那么直接离开。
乱步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想相处的人,而下一次,他一定要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清点完毕自己的战利品之后,乱步将它们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往外面看了一眼,透过窗户,有清凉的风灌了进来,把他头上戴着的帽子吹的有些发歪,黑色的发丝在他的脸颊上浮动,带来轻微的痒意,而窗外最上方的云层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乌云密布的模样,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乱步微微出神地望着天幕,身前电视的声音似乎在缩小,每个字音都在远去,直到一条新闻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里。
“……晚间新闻为您插播一条紧急报道,横滨青少年连环杀人案件告破——”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将走神的意识拽了回来。
他蓦地收回了顺着大风乱跑的思绪,迅速将目光落在了电视上,和他一样动作的有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他们知道乱步对这起案件有多在乎,福泽谕吉给警方那边施压了很多次,可是对方却迟迟不肯采取法律行动。
只要一谈及这件事,乱步必定会和福泽谕吉吵架,虽然他们通常是吵不起来的,只是乱步一个人抱着手臂生闷气,说不要再理社长了,这几天与谢野晶子都看在眼里,现在如果警方真的将犯人逮捕了的话,对侦探社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
是艾琳吗……?
乱步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
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位犯人的脸上的时候,乱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生气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幅度的动作把它搞得歪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才不是他!”
与谢野晶子:“什么?”
“我说,犯人才不是他,犯人叫做近谷康.生,是本地的检察官。”乱步盯着屏幕看,表情很不好看,用控诉的语气指责道,“我和犯人见过面,绝对不是这个家伙,他们抓错人了。”
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
乱步立刻想到了背后的原因,正义再一次地因为现实屈服了。本地警方不敢抓捕近谷康.生,因为对方是gss组织背后的靠山,在横滨这个风雨缥缈的昏暗时刻,他们不敢插手黑手党之间的事务。
可是,这和侦探有什么关系呢?
乱步看着那个替罪羊麻木的面孔,一股疑惑却意外地比愤怒更快涌上了心底,他突然找不到自己生气的理由了,规则将他完全困在了围墙中,他能做的就是等待别人允许他揭露真相,这比一切都让他感到挫败。
福泽谕吉沉声道:“乱步,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社长,你能让他现在就付出代价吗?我不想再看到他洋洋自得的脸了,我要他现在就死掉。”
乱步记得自己以身犯险,最后用侦探的身份揭露对方犯罪的证据的时候,对方那幅毫不惧怕的模样,好像笃定他们不敢拿他怎么样,甚至还有闲心调笑他的侦探身份,光是想起来就让他感觉作呕。
“……”
福泽谕吉很想说可以,但这件事情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了,他无法保证立刻就能让杀人犯付出代价。
这不是一个杀人犯、一个gss就能简单解释的事情,横滨目前的形式实在是太过于紧绷,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失踪在黑暗里,小巷中随处可见横陈的陌生尸体,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一发而牵动全身,如果警方直接逮捕gss的主要成员近谷康.生,这就意味着导火线点燃,火拼会迅速爆发蔓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尤其是最近擂钵街的羊正在被gss围剿,而港黑似乎在冷眼旁观gss的作为,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福泽谕吉知道乱步是一个聪明过分的孩子,他能够想清楚这些,但让他作为一个侦探来接受,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而这正是乱步建立起正常人格的阶段,他很想给他树立一个正确的榜样,但如果不是港黑先代首领突然失踪打乱了横滨的格局,福泽谕吉和他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矛盾冲突,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森鸥外的面孔。
对方本来该是新任首领的,但事情偏离的实在是太多了,而新任首领鹿谷门实的态度实在是模糊不清,不知道恩师夏目漱石有没有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不要任性,乱步,你应该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乱步闷声道,“可是……”
他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这声音有些委屈和说不出的愤懑,还有一点颤音,让福泽谕吉瞬间回过神来,立刻朝着对方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与谢野晶子同样手足无措地注视着乱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一句话,事情居然能急转直下成现在这个模样。
在两人的视线中,乱步的肩膀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然后他胡乱拿袖子擦着自己的脸颊,把整张脸都揉的发红,用手背遮挡自己脸上的表情,但发湿的袖口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难道乱步大人的要求很过分吗?”乱步抿了抿嘴唇,后退几步,“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我,而是别人……”
他实在是太尊敬福泽谕吉了,虽然他们相处时间很短暂,但是他教会了他很多道理,所以更加无法接受他这样说。
可是他有在任性吗?乱步不明白。
他决定了,他要去找能够解决这一切的人。
福泽谕吉站在原地,乱步放下袖子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门一声不吭地冲了出去,与谢野晶子下意识想要起身去追他,却被福泽谕吉拦住了,他叹了一口气,深深地望着乱步的背影:“……让他冷静一下吧。 ”
乱步是个好孩子,他很快会想通的,这是对他不成熟的心智的一次磨练。
福泽谕吉能够做的就是在他身后支持他,让他不要迷路,并且希望乱步能够尽快成长起来。
……
太宰治无聊地翻着手里的《完全自杀手册》,他窝在首领办公室的扶椅里根本不挪动位置,就像一只缩小的黑猫团子,膝盖上盖着毯子,苍白的手指在发黄的书页上翻动,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绫辻身上。
一整片落地窗外,乌云中翻滚着紫色的雷光,光线黯淡,预示着一场雨即将落下。
几天前,鹿谷成了新任港黑首领的事情已经成了里世界的共识,只是还缺少一场豪华的宴会,王权者并没有离开,虽然和赤王已经签订了合约,但他们要等待代表政府的青王来继续修订协议。
现在赤王和其氏族都被安排了住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离开。
在他们的印象中,青王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所以鹿谷正在处理相关事宜,力求两者不发生纠纷。
黑泥:【你在担心青王认识你吗?】
“……”因为室内有人,所以绫辻没有答话,但他确实在想这个。
他记得有一次政府要用他的异能力来处理东京的罪犯,所以绫辻是见过,甚至和青王合作过的,因此青王如果来到现场就会立刻认出他是谁,宗像礼司是一个冷静理智,却偶尔有些天然的人,他会做什么绫辻暂时无法估计。
片刻后,绫辻把笔丢开。
黑泥立刻:【很麻烦?】
“不想了,暂时懒得想了。”绫辻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我马上就有猫了。”
黑泥:【???】
太宰治还在静谧的室内走神,鹿谷就像要榨干森鸥外的价值一样,让他代表他出席了宴会,就好像一点都不害怕森鸥外做什么手脚,太宰治猜测他抓住了森鸥外的把柄,所以才会这样自信妄为。
不管怎么说,鹿谷还是需要露面,尽管外界都在猜测他的身份,他却表现地依旧很不在意,好像在酝酿什么大杀招。
绫辻?鹿谷?
随着时间过去,太宰治越发觉得有什么地方被他搞错了,也许当时他应该去看一眼绫辻的资料。
站在鹿谷身边的中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这青花鱼。”
羊之王加入港黑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跟在鹿谷身边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碍眼,就像他们之间有个秘密一样,而据说现在他还和鹿谷一起住在兰堂家里,大家都在猜他可能会成为干部之类的首领亲信。
才不要,太宰治要做最年轻的港黑干部。
原本还在走神的太宰治立刻反击:“哎呀,蛞蝓居然会说话了,我一直以为这种软体动物没有大脑呢。”
“你这小鬼,骨折的手好利索了再来和我叫板吧。”中也鄙夷道。
“咦?我的小狗狗在说话吗?”太宰治佯装不解道,“中也是我的狗,小狗如果嘲讽主人,是会被丢掉的哦。”
闻言,绫辻看了中也一眼:“狗?”
“你……!”注意到绫辻的眼神,中也瞬间炸毛,恼羞成怒地说道,“那个赌约根本不算,鹿谷你让我们去调查近谷康.生,然后打赌谁能先让警察去逮捕罪犯,我缠了警方那边很久,那群胆小鬼却根本不敢出警……”
鹿谷走之前特地嘱咐了中也不要暴露自己港黑的身份,不然那群家伙早就出警了,那种轻蔑又畏缩的态度让人火大,如果不是他忍了又忍,早就把那群蛀虫警察抓起来揍一顿了。
“然后这只青花鱼居然让警察抓捕了一个无辜的人,还说是‘让警察去逮捕罪犯’,而不是逮捕真凶,只要出警就赢了,简直是太无耻了吧,有这种玩文字游戏的赌约吗?!”
太宰治吐了吐舌,往沙发里缩了一点,懒散道:“所以中也太笨了,根本不明白鹿谷的意思。”
说罢,他看了绫辻一眼,想要邀功的态度很明显,他当然能够理解对方真正想让他做什么,可是傻乎乎的中也就不知道了,所以鹿谷应该多信任他才对,而不是把他和头脑简单的蛞蝓组成搭档。
“反正我是不可能承认自己输了,谁爱当你的狗谁当去。”中也偷看了绫辻一眼,不自在道,“而且这个赌约实在是太变态了吧,青花鱼你这家伙别老是自说自话。”
太宰治:“恶,中也耍赖皮。”
随后,他又看向绫辻,锲而不舍地说道:“鹿谷,我要奖励,这是独属于聪明人的奖励。”
他特地强调了聪明人这三个字,还拿眼神公开处刑中也,把后者气的够呛,如果不是绫辻在的话,他肯定就直接一脚把太宰治飞踢到墙上去了,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不作不死。
“可以,毕竟你确实很聪明。”
绫辻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恶劣的事情,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太宰治身边,在他一眨不眨的期待的注视下拉进了距离,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想绫辻是谁?”
“……”
“你在心底说了绫辻的坏话,是觉得看不起我?”
“…………”
“绫辻就是我本人呢。太宰治,你这个喜欢多想的犯傻的聪明人。”
说罢,绫辻移开了身体,如果坂口安吾在的话,恐怕又要露出“又来了,绫辻又开始了”的表情,绫辻本来就没想过能瞒太宰治多久,他纯粹就是看这家伙多想的样子很好玩,所以才在接待室说出那样的话。
再过最多半个小时,太宰治肯定就能反应过来哪里出错了,但绫辻不会给他这个延迟的机会,直接冷酷无情地戳破了真相,现在近距离欣赏对方难得的嘴角抽搐的表情,他感觉挺有意思的。
“……”
太宰治试图挣扎,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哦,我就知道,难怪森先生一副很怕的样子。”
“我给过你机会,而你没看到我的异能力。”
“你果然和异能特务科之间的关系很深。”
“你也猜不到,因为我不打算告诉你,也许你可以后半夜的时候去拷问一下碎纸机,或许它能给你第二次机会。”
太宰治:“…………”冷嘲热讽,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中也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不告诉你。”瞥见中也疑惑的视线,太宰治立刻有了信心。
然而,他的目光追着绫辻走,发现对方并没有重新回到办公桌面前,而是走向了门口,从旁边随手拿了一把伞,拉开门走了出去。
中也顺势投去了视线,下意识问道:“外面要下雨了,你准备去哪里?”
绫辻没回头,言简意赅道:“去接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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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传里绫辻可是养了三只猫,羡慕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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