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能为力,只能守在一旁看医生给他打止痛针和镇定剂,心里翻江倒海的什么滋味儿都有。
她心疼,真是心疼得厉害,你说这人怎么能这样,变着法子威胁她还能让她恨不得替他疼。
于是后来就敲定了时间,一礼拜后,等他病情好转点了就回去。
本以为这次去“面圣”铁定是要吃一顿排头的,李涟漪没想到见了面,顾家两尊大神不但没有对她冷目相对,反而似比原先还要更好一些。
大概是顾方泽先前已打电话告知过了,二老在见到她时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而且文婷女士的态度更是让她极度适应不良。
她先是捧起她的双手,又细细端详了她好一阵,用有些喟叹有些怜惜的语气道,“瘦了,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
她默了半晌,没想到怎么应付,最后垮下肩膀,一点气势都无地喃喃道,“让爸妈担心了。”
顾德海接了话,语气有些僵硬,却透着温和善意,“没有的事,回来就好……说到底,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
一句话将她雷得外焦里嫩无比肖魂。
她不知所措地望向身边的人,却见此人面色不改半点意外都没,只高深莫测地冲她笑了笑,笑得她更是全身发毛。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后听他说,“妈,怎么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顾德海沉下嗓音道,“还敢出声?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顾方泽说,“爸,我不怎么做,你儿媳就真的要跑没影儿了。”
二老没接话了,竟像是默认了般,而后齐齐将准头对向面色青白不定的李涟漪。
顾德海:“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吧,夫妻俩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文婷:“是啊,让妈这几天给你熬些人参鸡汤补补,把身体养结实了再给我们顾家生个胖娃娃。”
李涟漪……
顾方泽微笑:“就听爸妈的吧。”
回房后不待李涟漪发作,顾某人自动交代,“你走了以后,我告诉他们是我想离婚,你不乐意后来被我逼得太伤心欲绝就跑了。再后来是这回住院,他们赶来时我告儿说你走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但你一个人在外地过得太辛苦,孩子就没保住……”停了一停,他苦笑着继续说,“爸当时听了差点没掏出枪来崩了我,天知道他们有多想要个孙子孙女……其实我那会儿也想要真被他一子弹结果了也不错……”
他话没说完就被她飞快地打断,“傻了吧唧的。”她气呼呼地瞪他,“你说什么胡话呢?干嘛一个劲儿地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见过傻的,没见过傻成这样的。
顾方泽轻轻吐了口气,而后走过去拦腰抱住她,轻声说,“真的,当我听说我们的孩子死了,我很难受,非常。”而他知道得那么的晚,在此之前他甚至已在过长的等待中对她心生怨怼与恨意。
李涟漪没挣扎,任他的气息将她包围。她发现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会轻易地变得软弱,他的话让她心里慌乱极了,感动又难受,眼睛潮热,差点实话就冲口而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只能转移话题,“所以,他们现在对我心存愧疚,这才想起对我好一点?”
暗暗带讽的语气让顾方泽微晒,手臂紧了紧拥着她说,“抱歉,以前他们那样伤害过你,但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并非刻意而为……况且,他们其实已经受到惩罚了不是吗?”
提及至此,她心头一痛,呼吸都滞泄了几秒,咬紧牙齿冷冷道,“也是,都赖我,要不是我,爷爷怎么会……”
顾方泽再次用吻堵住她的嘴。
却没办法堵住她汹涌而下的眼泪。
好一会儿,他无可奈何地移开,额头顶着她的,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珠牢牢注视她。
他说,“不赖你,爷爷老了,到了该走的时候。”
李涟漪睁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你胡说,爷爷年轻时是打战的将军,身体硬朗得很,他是被我害死的……”哽咽得无法言语。
那是她此生不敢也不愿去掀开的最大的一块伤疤。她曾经想将那件事当做一场虚无的梦境,都是假的其实现实什么也没发生,她努力地试图去忘记不去提及,这样……她的良心才能不因过分的自我折磨与内疚忏悔而崩溃掉。
顾老将军是顾家当初唯一真心欢喜她的长辈,老爷子不苟言笑硬邦邦的脸总会在看见她时柔软出温暖的线条,一手拄着龙头杖还笑呵呵地挥手招她,嘴里还会说,“来来,丫头,到爷爷这里坐。”
还记得他怒瞪着那双曾在战场上威慑千万敌人的眼,把红木桌子拍得震天响,“谁敢欺负你,谁敢拦你做我孙媳妇儿?丫挺的还有下次你就告诉爷爷,爷爷替你一枪崩了他!我儿子也不手下留情!”
可惜顾老将军不知道,他的儿媳妇在得知她曾与另一个男人私奔且堕过胎后震怒非常,出身高贵的她怎么允许夫家闹出这等不体面的笑话,于是这位显赫世家的长女在丈夫的默许下出手了。
李涟漪那时才几岁?也就二十岁的一孩子,哪里是文婷的对手?几张明显是偷拍的她与苏唯一的亲密照,医院出示的流产证明,紧接着是母亲精神失常的诊断证书……那都是什么?是天上劈下来的惊雷,任凭其中一项就能轰断压垮她本已敏感脆弱的精神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