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是她嫁他,而是更早一些的时候,她和萧南瑜的命运就已经纠缠不清,解绑不了了。
  今夜行事不论成败与否,她希望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哪怕过了今夜之后,他败了,要下大狱斩首示众,她希望死时她能陪在他身边。
  “别担心。”
  萧南瑜见她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走过去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别担心。”萧南瑜重复低喃着安抚姜沐言。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话要出口的一瞬,却又觉得没必要说。
  两人走到今日,他们懂彼此,也理解并支持彼此的决定。
  许多话不需要说出口,各自心里也都明白。
  姜沐言搂紧萧南瑜劲瘦有力的腰,用力回抱着他。
  怎么可能不担心。
  可她也不敢一味诉说自己的担忧,以免乱了萧南瑜的心神。
  静静相拥半晌,姜沐言所有的担忧最后都化成了五个字:“我等你回来。”
  “好。”萧南瑜在她眉心落下深深一吻。
  他很配合的答应她,他会回来。
  可他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这一夜。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萧家后院各主子的作息和往常并无不同。
  只是不论是姜沐言还是萧老夫人,亦或者宋令贞等四位夫人,躺在床榻上都没有闭眼。
  她们一点睡意都无,一个个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除了镇国公府和三皇子府,京中还有一座府邸的官员家属无甚睡意,是陆府。
  因为在姜沐言和萧南瑜成亲当日,陆承彦未经父母同意,执意进宫向燕帝请旨,他要外放为官。
  当陆如纪知晓想阻拦时,已然晚了。
  因为燕帝已经同意了陆承彦的请求,还让他这个吏部尚书给自己儿子挑选外放官职。
  陆承彦气得回府指着陆承彦鼻子骂。
  骂他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这么大的事也敢私自决断,太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陆承彦是状元,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翰林院,成为最清贵的词臣。
  入翰林为官,是多少进士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别说是外放为官了,就是留在京中其他衙门,都是对状元的羞辱。
  可陆承彦堂堂一个状元,竟然自请外放,他敢舍了脸面自降身价,陆家却丢不起这个人。
  陆如纪气得不行,奈何陆承彦无动于衷,任由他骂,就是不改口,执意要离京为官。
  陆如纪痛骂了陆承彦一通后,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燕帝已准许陆承彦外放,圣命不可违,他只能给陆承彦挑一个富庶之地为官,以免陆承彦去到穷乡僻壤之地受苦。
  陆承彦自己是想去边境府州的,但燕帝没有一口答应他,只说具体官职让吏部尚书安排。
  燕帝自然知晓陆承彦为何放着好端端的翰林官不做,非要去边境苦寒之地受罪。
  无非是为着情之一字。
  心爱的女子嫁了他人,想离开京城这个伤心之地罢了。
  但燕帝准许他离京,却也了解陆如纪,陆如纪定然是不愿意陆承彦离京的,所以燕帝没允诺陆承彦要去边关任职的请求。
  真把陆承彦丢到边关去受苦,陆如纪嘴上不敢说,心里怕是会有所埋怨。
  所以燕帝干脆将陆承彦的去处丢给陆如纪自己来安排。
  当陆承彦得知,他将去江南最富庶之地任知府时,心里并不意外。
  历朝历代,富庶之地的官员想要晋升,一向比苦寒之地的官员要方便。
  他爹必然是打算三年之后就把他捞回京。
  陆承彦不管陆如纪怎么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现在一心想离京。
  室内无灯,陆承彦披衣站在窗前,怔怔望着院中夜色下的柿子树。
  姜沐言幼时喜爱吃柿子,他院中这棵柿子树,是她五岁那年,他亲手为她种下。
  种下柿子树时他亦年幼,不知情为何物。
  待到他长大,柿子树也已茁壮成长,能结满树红彤彤的大柿子。
  犹记得去岁时,他看着树上的柿子,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庆幸当年的自己种下了这棵柿子树。
  因为她喜爱柿子。
  可今岁她却嫁人了,嫁的不是他。
  往后岁月,他院中这棵为她栽下的柿子树,结下的果子应该再也送不到她手上,无法给她品尝了。
  陆承彦静静看着矗立在院中的柿子树,清俊面庞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只是那双如墨深沉的黑瞳,冷沉的有些空洞,透着深深地孤寂。
  他与姜沐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从未想过姜沐言会嫁给别的男子。
  他亦从未想过,自己会娶除姜沐言之外的任何女子。
  可是……
  他与姜沐言怎么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陆承彦缓缓闭眼,掩住眸中一切情绪。
  黑夜笼罩下的深夜,寂寥又安静。
  街上一旦有了大动静,很容易传得很远。
  明日一早即将离京的陆承彦,半点睡意也无的屹立在窗前。
  他闭着眼睛,视觉一关,听觉便会越发的敏锐,他隐约听到了大街上传来的动静。
  仔细倾听片刻,他猛地睁开双眼。
  不对劲。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稳有力,马蹄声也很有节奏。
  动静还这么大,绝对不可能是巡防营日常巡逻弄出来的。
  连他在府上都能听到的脚步声,至少也得是上万人的兵马齐齐上阵才能踩出来。
  上万人?
  陆承彦眉宇微蹙,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深更半夜,上万兵马行走在京城的街头巷尾?
  上一次京中有类似这么大的动静,是大皇子逼宫之时。
  陆承彦心头一跳。
  莫非又有人想逼宫篡位?
  谁?
  大皇子已是笼中之鸟,失了翅膀的鸟儿是飞不起来的,不可能是大皇子。
  二皇子?
  可二皇子有必要吗?
  大皇子被囚禁后,朝臣甚至燕帝都默认国本将传至二皇子手中。
  在燕帝已然大限将至的情况下,二皇子没必要逼宫。
  若不是二皇子,还能是谁?
  陆承彦脑中思绪飞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神猛地一凛。
  三皇子!
  三皇子为人温润和煦,待人也一向仁厚宽和,从未对皇位显露过野心。
  因三皇子背后没有母族支持,他从小就谨小慎微,和其余皇子相比不显山不露水。
  在储位之争中,三皇子一直是被朝臣忽略的一位皇子。
  可三皇子看起来再无野心,他也是皇子,也有争帝位的资格。
  且相比年幼些的四皇子、五皇子等人,三皇子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些。
  大街上传来的异常动静越来越响亮。
  陆承彦耳边听着那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脑子转得越来越快。
  他还在思索,若又真有人谋反,这人会不会是三皇子时,皇宫方向突然传来打杀声。
  有人攻打皇宫。
  是谋反无疑了!
  会是谁?
  难道真是三皇子?
  “快开门!快开门!”陆如纪院中的一个小厮,突然拍响了陆承彦的院门,在院外大声喊道,“大公子!老爷叫您去书房议事!要快!”
  第150章